第70章(1/1)
天帝宫内。
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缩在角落里, 头埋在膝盖间一直没敢抬起。
人不断发颤,肩膀抖动的幅度很大, 时有时无的抽气声中带着哭腔, 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身上。
仔细看地面的话就会发现, 地上除了干涸的血迹,还有大片的头发。
是从他头上被人生生扯下来的。
受虐打的人, 哭声没有引起施暴者的心疼。
“你还有脸哭!”东陵为成就他不知耗费多少心血,冒天下大不韪复活他, 什么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供着他, 连谈和的条件东陵都为他事先想好,还派了一众上仙护他。
瑾笙只要人站在那,领个功劳就好。
结果呢?
让鸿巽反将一军, 谈和的功劳全被叶卿捞去!
东陵千年的心血付之东流, 这也就算了。
瑾笙这一趟,什么都没捞到,还让他丢了实权!
神族宣告管辖六界,十日平定两界之乱恩泽苍生, 名声好处全让神界得了!
神族立于九重天之上,鸿巽管六界,那他这天帝还有什么用!
空当摆设吗!
这些全是他的好天后一手促成的。
东陵不知他脑子怎么长的,被摆了一道,还能笑着回来告诉他事情办妥了!
他这脑子也不想想,叶卿和他们仇有多深!
叶卿带上他,就是为堵天界之口!
这么简单的道理, 瑾笙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!
被毒打的瑾笙在听到陛下又一番训斥的话后,哭肿的眼睛又开始泛酸,咬着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。
“你说本帝娶你有什么用?”东陵最见不惯他这副模样,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叶卿,选择他。
要没放弃叶卿......眼下什么都能得到了。
不争气的人,就是看一眼心里也堵得慌,东陵提高了声调,“哑巴了?”
瑾笙不是哑巴了,陛下掌掴他的时候他说过话,是陛下说讨厌听他的声音,他要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他的舌头拔了。
瑾笙才不敢开口的。
“不是......”蚊子般细小的声音从墙角里传出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打了,这段时间陛下打了他好几次,瑾笙是真的喜欢陛下,所以在很努力的去配得上陛下。
现在陛下问他娶他有什么用,瑾笙也不知道,更不想知道。
陛下讨厌他了。
他不再讨陛下喜欢,陛下也不叫他笙儿了。
瑾笙埋在腿间的脑袋动了动,擦掉眼泪,“是瑾笙太笨了,配不上陛下。”
“陛下,废了瑾笙吧......”瑾笙下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,不讨陛下喜欢的天后,以后会挨的打更多,他怕疼。
陛下用天牢里的鞭子打他,那个鞭子特别疼。
他是凡躯,一鞭都熬不下去。
东陵听他这话,心里火气更大,蹲下身揪着瑾笙满头秀发看他,“除了说这个,你还会什么?”
“啊——”被揪着头发的瑾笙,被迫抬头看向陛下。
哭哭啼啼的瑾笙丝毫引不起东陵的怜爱之心,东陵淡漠道:“本帝真后悔为你这么个废物,放弃更好的。”
被心爱的人当面数落,那种钻心的痛比身体上的痛,伤人更深。
瑾笙垂下眼帘,嘴不断颤动着尝试去呼吸,他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。
东陵捏着他脸,逼他把眼睛睁开,“头脑比不上叶卿,脸比不上庭玉,你说说你,还有什么?”
瑾笙手蜷曲着垂落身旁,如陛下所说,叶师叔和白掌门都比他厉害,瑾笙比不过他们。
唯一,唯一能比过的,是他对陛下的爱慕。
东陵看他自己心里也有数,松开瑾笙跨步走离,“从今日起天后禁足,无本帝法旨不得出!”
被陛下扔下的瑾笙毫无一丝力气,瘫倒在地,脸覆在地面上,看着陛下冷冰冰的背影,余光瞥见了兵器架上的轩辕。
瑾笙摇摇晃晃站起身,冲上前拿起轩辕拔出剑将锋利的剑刃对准自己的脖子。
轩辕出鞘的声音,引起东陵的注意。
东陵看着这个要自尽的蠢东西,“你要做什么!”
“陛下。”瑾笙强装镇定看向东陵。
瑾笙道:“陛下,臣下想求您一件事。”
东陵跟他仙寿共享,瑾笙要自尽,那东陵也活不了!
东陵紧张地看着他,“给本帝把剑放下!”
“您废了瑾笙,把您的半条命拿回去,答应瑾笙瑾笙就放下。”他很早就不想活了,现在更不想。
死了,就不会难受了。
瑾笙,“瑾笙没有遇到陛下前就是个樵夫,没有什么本事,陛下说就喜欢瑾笙单纯......”
瑾笙回忆了好多,他们的初遇到相知相爱。
只可惜那些,都过去了。
“瑾笙知道自己......”瑾笙说着感觉到轩辕剑在抗拒自己的触碰,不得不停下话去看这把不愿意配合的剑。
九逸例常前来为天帝医治去除夜祖宗的魔气,不曾想见到天后拔剑自裁。
故而施法控制轩辕,让轩辕远离瑾笙的脖子。
天后满身的鞭伤,九逸不明所以看向东陵,“这是怎么了?”
东陵也没曾想这事会让九逸撞见。
东陵剜了眼瑾笙,很快就想好了应对之策,“天后不懂事在一众仙门弟子面前强拧上神掺和六界事,置神界于不义之地,有违后德,本帝这才略施惩戒。”
瑾笙身上少说七八十道鞭伤,脸颊也有被人掌掴的痕迹,天帝所说的略施惩戒,与九逸看到的完全不同。
九逸也听说了太含的事,总归这天后也帮了师父他们一把,九逸替瑾笙求情道:“天后年纪轻轻心系苍生,很是难得,还请天帝宽恕。”
瑾笙害怕地看向陛下,时刻紧张着。
在陛下接近他的时候,恐惧席卷上头,瑾笙失手推开东陵。
不曾想这一紧张,用了法术把东陵打退好几步。
回过神的瑾笙,似是深处冰窖。
不想再挨打,瑾笙下意识地奔跑出殿。
瑾笙失控逃跑,东陵看这帮侍卫无动于衷,怒斥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!还不去把天后找回来!”
绝不能让瑾笙跑了!
一众侍卫领命道:“是。”
九逸有幸目睹了天后将天帝击退的全过程,看来师父说的,天后修为在天帝之上是真的。
东陵身处高位多疑敏锐的本能让他瞬间换上伪装,捂着心口处,用内力震出两口淤血,“咳咳,上君我这身子何时能痊愈,本帝荒废朝政多日了。”
“天帝病了,九逸怎不向本神禀明?”叶卿踏入天帝宫,看向病恹恹的东陵。
九逸闻声回首行礼道:“泽离上神。”
东陵,“泽离上神。”
叶卿走到东陵面前,将装有金丹的瓶子放到茶桌上,“服下即可。”
坚信叶卿不会明目张胆投毒的东陵,拾起瓶子将金丹倒出,一口吞服下。
调息过后,东陵起身道:“多谢上神。”
叶卿忽视东陵,朝九逸说道:“鸿巽找你。”
“是,弟子这就回去。”九逸应声告退。
等九逸走后,殿门在叶卿灵力的催动下自动关上。
叶卿平视东陵,“天帝。”
“你是来看本帝笑话的?”东陵故作镇定道。
叶卿开门见山,不与东陵废话,“本神是来取轩辕的。”
轩辕剑是天帝象征,这把剑的作用跟凡间帝皇的玉玺相当,交出去,他这天帝之位如何能坐稳!
细数叶卿做的种种,东陵笑道:“拿瑾笙当棋,让鸿巽夺我权,叶卿,叶宝贝你够狠的。”
“因果轮回这句话,你应该听过。”叶卿对东陵的称谓很不满,他都没这么叫过。
东陵,“叶卿你可别忘了神族干涉六界事的后果,你能涅槃可以随心所欲,但鸿巽没你这种本事,他必死无疑。”
知道叶卿应允枉死妖族人入轮回,鸿巽批允的时候,东陵觉得鸿巽八成是疯了,自找死路!
鸿巽这么做,叶卿居然没劝阻,东陵思及此处,勾唇道:“还是说宝贝你,根本不爱他,只是为了报复本帝,才跟他结的道侣。”
叶卿在听到这句时眸色一冷,“临凡,你可知为何你能身居天帝之位?”
东陵当然知道,他大功于六界,功勋昭著六界赞扬,故而有今日地位。
在东陵傲慢的眼神下,叶卿开口道:“一千年前,天道下过一道神谕,临凡匡扶天下六界盛赞,虽不幸陨落然其魂英烈,念其功着情赐封为神,并居上云天。”
赐封为神并居上云天,可东陵并没封神,叶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,东陵不得而知。
东陵道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天旨送到我手里,就差昭告六界,为你塑造神躯。”东陵前方百计想成神,那叶卿就说点东陵所念之事,让东陵知道知道他曾有过成神的机会。
“天旨下达前一刻,临音为救你弑杀朱雀,致使我神躯受损,雀翎飘落人间,烧死人间百姓千百,”这种曾经唾手可得,却因一些相关之人犯错受牵连的滋味,他想东陵一定不好受,“为你伤及无辜,弑神一罪更是罪大恶极,虽非你所指,但事是因你而起,故天道改旨,去神位,册天族太子,居九重天。”
阿离因为这事流落凡尘饱受欺凌,阿离什么都记起来了,尝过千年之痛,他想,东陵也该尝尝了。
不错,东陵眼前的这个叶卿不是叶卿。
是淮黎化作的。
看着东陵不可置信的模样,淮黎挑眉道:“临音弑神,让你丢了神位,次之为帝,明白吗?”
“真是什么谎言都编的出,你是要看本帝笑话?”东陵慌了,因为天道最看重万物因果秩序。
想起叶卿要住天帝宫偏殿的事,东陵当成叶卿是要诈他话,谨慎道:“本帝为何要成神?我已居五界之上,而你神界什么都做不了受制于......”
淮黎特地将天旨带过来了,手凭空一挥,几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浮现在半空中。
眼看东陵说不出话,淮黎道:“本神无意跟你浪费功夫,东陵你记着,你要想坐稳这天帝之位,就把尾巴夹稳了,尤其关于夜玄的事,泄露半字,我便废了你。”
“你有何权利废我!本帝乃是天道亲赐!”
轩辕剑就在地上躺着,淮黎一挥袖那把轩辕就到他手上了。
十三万年前,轩辕是他的佩剑。
淮黎指腹在剑身上拭了遍,再将剑放回剑鞘中拎在手里,看向失了风度的天帝东陵,“即日起,我即天道。”
东陵咬牙切齿道:“泽离上神你未免太过猖狂!”
淮黎,“本神有这个资本,我为君,你为臣,臣下犯上,我若深究,你绝无好果子吃。”
“威胁本帝?”东陵那就跟他来个鱼死网破,“我若没好果子吃,那泽离上神你也别想好过,你和我的过往,若是传出去,于本帝倒也无伤大雅,于你就不同了。”
东陵的那点手段太过幼稚,更是触及到淮黎憎恨之处,“东陵,复生罪仙立其为后,本神想六界众生会更感兴趣。”
东陵神情夸张看向叶卿道:“这事天道允了!”
“你权不在手,逆复罪臣,流传出去再失民心,你还能有什么?”淮黎劝道,“知时务者为俊杰,明白?”
东陵,“叶卿!”
不止东陵一个会吼叫,淮黎高声道:“尊卑礼法,天帝不懂,我可酌情让九逸前来教上两日。”
淮黎道:“日后九重天一切军机事物皆需向上云天禀报,不得有误。”
取走代表天权的轩辕,再而警告东陵别再对阿离不敬,最后再施令吩咐,将这些做完后,淮黎退离天帝殿。
临走时,淮黎对看守天帝殿的仙侍吩咐道:“天帝伤重,本神体恤天帝身患重伤,不忍其操劳过度,特赐神恩,许天帝闭关一月以做调养,这一月内除为天帝看伤的九逸上君外,任何人不得打搅天帝静修,九重天一切事务交由上云天处置。”
他这道旨意,就是变相软禁东陵!
两界谈和东陵称重病在身,前赴寒碎岭有心无力,无奈才让天后代行。东陵想借这机会给瑾笙套功德,淮黎能搅和了。
那再借东陵重病这借口,将东陵关上一月又有何难。
守门的仙侍唯唯诺诺回道:“是。”
淮黎特意强调道:“阳奉阴违者,神规处置。”
“小仙不敢!”
殿内听到这道神谕的东陵,一脚踢在案桌上,将桌上所有奏折撕毁在地......
太含山上。
被来讨赏的狼崽子缠了一宿,一大早白庭玉骂骂咧咧把狼崽子踹开。
不为别的,就是想看看泽离上神偷腥被抓的下场如何了。
白庭玉神清气爽的来到后殿处。
在殿门口见到跪守的狐族王子云宁。
帮云宁疗过伤,对云宁也了解些,知道云宁做过娈童,行事都是娈童作风,跪守殿宇这种事,一定是潜移默化形成的。
白庭玉走到云宁面前,“跪了一夜?”
云宁行了礼,“云宁见过白玉上神。”
六界第一美狐一改往日的冷清,对地上的小狐狸崽柔声道:“起来。”
“泽离上神还没醒。”云宁回话道。
白庭玉反问道:“他让你跪的?”
上神没让他跪,云宁回话道:“不是。”
“那不就得......”扶小辈起来的白庭玉,突然想到一件事。
这小狐狸守了一晚上,那应该听了不少。
白庭玉施法在后殿殿门口架起藤椅,这是狐狸最喜欢的玩意。
诱哄着小狐狸崽上去坐坐,随后白庭玉双手覆在小狐狸崽的双膝上,帮他缓解腿酸。
看着眼底里对自己泛起亲近之意的小狐狸崽,白狐狸开口道:“云宁在狐族可听长辈话?”
“云宁听从父王的话,伺候将军。”为了族群,他才认的命。
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就行,白庭玉又道:“那本神算不算云宁的长辈?”
云宁自小知道,白玉上神与他们不同,上神是独一无二的九尾狐,是神。
云宁不敢攀附,“您是狐族的老祖宗,是云宁的主子。”
“真是云宁的主子?”对这个很上套的小狐狸崽,白庭玉生出几分喜欢。
云宁点头道:“是。”
白庭玉,“那昨晚,你在这殿门口都听到了些什么?”
云宁听到了上神与神主双修,可是这是闺房之事,事关泽离上神,云宁不能说。
看小狐狸崽犹豫,白庭玉板了脸,“本神问话,你要隐瞒?本神与泽离上神乃是至交,他与鸿巽神主之事亦是本神一手撮合,本神问及不过是关心知己。”
白狐狸说起谎一套接着一套,脸不红心不跳,跟狼崽呆久了,就是这样。
云宁犹豫了下,回道:“不敢。”
白庭玉,“那你听到了什么?”
云宁想了想回道:“上神哭着喊不要了,太大了,小一点,不要两个,就一个,你合二为一化小点,我鸡肠子都要出来了。”
殿里刚睡醒,迈着别扭步子给自己倒茶的叶宝贝,不巧听到云宁的话......
叶宝贝手一个哆嗦,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,碎成七八瓣。
白庭玉耳朵尖,听到里头的动静声,从藤椅上起身背靠在殿门上,用手骨敲了敲殿门。
白狐狸幸灾乐祸道:“泽离上神,偷腥的感觉如何?”
叶卿就知道这狐狸不是什么好东西,说好了不想与他们为伍,结果隔三差五来看他笑话。
叶宝贝是想呛他的,但云宁这孩子效仿他说的话,让他忍无可忍,没脸出这个声。
特别是“鸡肠子出来”这句话,叶卿恨不得把脸埋地下。
殿外的云宁从藤椅上起来,把事先准备好的晨露盆端起来,“上神,云宁伺候您梳洗。”
里头的人还没出声,白庭玉直接推开殿门,让云宁进去。
白庭玉,“去吧。”
云宁托着半盆晨露进殿给上神洗漱。
叶卿现在特别恐慌伺候这两个字,诚惶诚恐接受云宁收集的晨露水洗漱,“日后这些事你不用做,我带你回来不是要你伺候我,是想让你像个正常孩子开开心心的活。”
云宁把干净的帕子递给上神擦手,等上神洗漱完了,云宁又跪地磕头道:“昨日是云宁的错,请上神降罪。”
“我说过你不用跪我。”叶卿想扶他一把,奈何腰不行,年纪大了就是不好。
昨晚上神的叫声,云宁听着就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,云宁向叶卿保证道:“云宁来日伺候上神定会注意,不会再让鸿巽神主发现,上神放心。”
化作叶卿从九重天回来的鸿巽,现身在殿内。
说巧不巧,又一次听到他不该听的话。
叶卿,“......”
叶宝贝觉得一定是白狐狸给他下了多灾咒!
某条龙那个墨绿色的眸子,叶宝贝瞥了一眼,胆颤着把被褥往自己脑袋上拉了拉。
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庭玉装作没看到身后的鸿巽,开口道:“泽离放心,我也会帮你注意。”
该死的狐狸!
叶宝贝,“......”
白庭玉欣赏着泽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脸埋进去的模样,假笑着转过身,“嗯?神主何时回来的?”
淮黎看了两眼云宁,“我有事跟阿离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