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(1/1)
见赵姑姑打屋里走出来,梁昌鸿梁大总管连忙迎上前。
神情恭谨, 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敬畏。
对赵姑姑的称呼也不再是连名带姓的赵月, 而是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姑姑。
这还是那个一向狂妄傲慢, 从来不用正眼看人,不会好声好气说话的梁总管吗?
“我记得上午,梁总管临走前曾与我说,有我后悔的时候。怎么, 我还没后悔,梁总管您倒先后悔了。”赵姑姑眸色淡淡地盯着梁公公说, 口气并不如何戏谑,却仍叫梁公公感到十分难堪。
而梁公公却一个字也不敢辩驳, 还连忙冲赵姑姑拱手作揖, “今儿上午的事,都是我的不是, 我在这儿给姑姑您赔罪了。”
赵姑姑见了, 连忙侧身躲开,“我人微福薄,可受不起梁大总管的礼。”
见赵姑姑如此态度,明摆着是不肯宽恕他, 梁公公心中惴惴,又连忙冲赵姑姑作了个揖,腰比之前弯的更低, “我是真不知姑姑您与那位是故旧, 怪我有眼无珠, 是我不知天高地厚,求姑姑您高抬贵手,饶了我这回吧。”
听了这话,赵姑姑连忙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。
云栖应该听不清她和梁昌鸿在说什么吧?
以防万一,还是隔远些好。
于是,赵姑姑转过头来,冲梁公公打了个眼色,抬手指了指远处葡萄架下的那一片阴凉。
梁公公会意,连忙随赵姑姑挪去那边继续说话了。
屋里,云栖原本隐约能听见赵姑姑和梁公公的说话声,后来听见脚步声渐远,想来两人应该是换了地方说话。
尽管担心,但云栖之前答应赵姑姑不轻举妄动,就一定会做到。
于是,只管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,静静地等赵姑姑回来。
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赵姑姑回来了。
“等急了吧,方才和梁昌鸿一道去前头见了才人,才耽误了些工夫。”
“梁公公去见才人了?”
“我是含冰居的人,梁昌鸿要借用我,自然得去问过含冰居的主子答不答应。”
云栖微微睁大眼睛,“姑姑真要借调去昭怀太子妃的永宁轩当差?”
“借是借,却不必挪去永宁轩住,只管每日把昭怀太子妃想吃的糕点做出来,按时送去就好。还有,从今往后,你不必再去太平馆领差事了。你就只管安安心心地将养自己的身子,等身子好全了以后便专心伺候才人,再不用成日去太平馆奔波受罪了。”
上午还气势汹汹,逼迫赵姑姑从含冰居调去永宁轩当差的梁公公,吃了瘪却不报复,还主动登门做出让步,不只让步,还接受了赵姑姑提出的诸多条件……
云栖笃定,至少去拜见吴才人和让她往后不必再去太平馆这两件事,都是赵姑姑提出来的。
梁公公虽然是掌整个行宫一切大小事务的大总管,但终究也只是个奴才。
按照宫里的规矩,要借调像赵姑姑这样有主的宫人,梁公公必须要先征得人家主子的允准,才能另行调遣。
今儿上午,梁公公是越过吴才人,直接找赵姑姑说的借调之事。
如此这般,分明是没把吴才人放在眼里。
一向倨傲自大,目中无人的梁公公,有可能隔了一个中午就突然幡然悔悟,觉得自己上午不按规矩办事实在是大错特错,于是特意赶过来按照规矩重新把事办一遍吗?
这必定是赵姑姑要求的。
至于她不必再被借调去太平馆的事,云栖记得可太清楚了,之前她被宋氏用箫打伤了手臂,吴才人想请梁公公通融通融,让她多休养两日,等手臂上的伤养好之后,再去太平馆当差。
可梁公公不但不肯卖吴才人这个面子,还叫人上门催着要人。
像梁公公这种冷漠无情的人,怎么会无故发此善心,让她从此往后不必再借去太平馆受累。
这必定也是赵姑姑向梁公公提的。
一向妄自尊大的梁公公,为何会突然对赵姑姑态度大变,答应赵姑姑提出的这些条件?
赵姑姑的厨艺在行宫之中的确是出类拔萃,但永宁轩的差事,也不是非赵姑姑不可。
梁公公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想请赵姑姑应承下永宁轩的差事,才做出这种程度的退让。
如此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。
“姑姑那位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,竟然能让梁公公如此忌惮?”
得此一问,赵姑姑笑而不答,只是走上前,将云栖身后的枕头摆正,“折腾了半日,你也累了,躺下睡会儿吧。”
每回被问及过去的事,赵姑姑总是这样避而不答。
云栖知道赵姑姑最不爱提从前的人和事,平日里绝不会刻意去追问打听。
但这一回,她实在是太好奇了,才会有方才那一问。
赵姑姑那边不肯回答,云栖并不意外,也不觉得如何失望。
既然赵姑姑不愿说,那她就不问了,但心里却免不了有所猜测。
梁公公是昌宁行宫的大总管,是行宫之中地位最尊崇的掌事宦官。
能让梁公公伏低做小,甚为忌惮的人,只可能是御前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。
能在御前当差,并深得皇上倚重的,必定是很有本事的人。
而能请到这样既有头脸,又有本事的人为自己出头,赵姑姑也不是泛泛之辈。
云栖猜,从前在宫里的时候,赵姑姑应该也是个体面人。
至于赵姑姑为何会从宫里调来行宫,云栖不愿胡乱猜测,这样对赵姑姑太不尊重。
对于云栖来说,赵姑姑从前是谁,又曾经历过什么并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赵姑姑就是她的赵姑姑,是她至亲至信的亲人。
云栖没再多问赵姑姑一句,依着赵姑姑的话,乖乖躺下了。
云栖的确是累了,头昏脑涨,筋疲力尽的累。
才躺下不久,人就睡熟了,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。
云栖一睁开眼,就见有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正专注地翻看那本看图识字的小画册。
瞧有德那一脸认真,埋头苦学的样子,云栖欣慰极了。
小画册没白画!
“记下几个字了?”云栖笑问。
见云栖醒了,有德先是一脸高兴,随即又换上了一张苦瓜脸,“师傅昨日才伤了手,今日又摔伤了腿,您可要万万保重才好呀。”
“小伤而已,不碍事。”云栖口气轻快地说,“我自己都不放在心上,你也不必挂心。”
“怎么能不挂心……”有德望着云栖,迟疑了一下,才又接着说,“师傅近来频遭祸事,怕是时运不济,流年不利,若想让一切平安顺遂,便得想个法子化解才是。我听说十里之外的青拓山上有一间普度寺,寺里的菩萨十分灵验。不如我托人给师傅求道平安符回来,师傅日|日戴在身上,便可逢凶化吉,遇难成祥。”
难为有德如此关心她,还想到要托人去寺里求道平安符回来保佑她。
但这份好意,她只能心领,不能接受。
一则,她并不信神佛。
二则,有德托人求这一趟平安符,不定要打点多少银子。有德一个小太监,月钱本就微薄,除去被克扣的,以及孝敬上去的,还有日常的花销,一个月下来根本攒不下多少银钱。
这一道平安符,只怕会把有德多年积攒的家底全部掏光。
就算有德舍得,她还舍不得呢。
“你可千万别托人去求什么平安符。”云栖连忙对有德说,“这求神拜佛的事,心诚才能灵验,我不信神佛,就算身上带着平安符,各路神佛也不会保佑我,你就不要白白的费钱费力了。”
“师傅不信佛祖和观音菩萨?”有德意外。
云栖点头,“不信。”
她比较信自己。
“那……那我便托人给师傅请个道士,请道士做法为师傅驱驱晦气。”
道……道士?怎么越说越不靠谱了。
云栖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,“‘否极泰来’这个词儿你可听过?”
有德先是摇头,后又点头,“好像听过……师傅,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呀?”
云栖莞尔,解释说:“这否极泰来的意思是说,坏运气到头了,好运气自然就来了。你呀,就不要惦记着为我去求平安符,也不必去想请道士为我做法的事,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。”
“顺其自然就好?”
云栖点点头,“好了好了,咱们不说这些了。你快跟我说说,这一日之间,你记下多少个字。”
“师傅,咱们真不请个道士做法?”有德不死心,觉得还是做法好,做场法放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