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章(1/1)
既然出言辩解不好, 索性就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, 让景嫔觉得欺负她这样一个憨傻软弱的人没什么意思,说不定就放她回去了。
于是, 云栖故意装傻, 装作看不出景嫔恼了,脸上毫无惧色。
景嫔目光凶狠地盯视着跪在屋子中央,一脸茫然的云栖。
觉得这丫头可能有点儿傻,竟然不知道害怕。
这就是吴玉琼苦心调教出来的人?
依她看, 随便抓来一个未经调教的,也比眼前这个精明。
吴玉琼啊吴玉琼, 你调教人的本事真是太拙劣了。
不过话说回来, 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。
她调教人的本事虽然厉害, 但看人的眼光却极差。
苦心调教出来一头白眼狼, 牙磨利了立马就反嘴咬她一口……
想到此处,景嫔心里那块老伤, 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疼得她神情变得越发冷肃狰狞。
眼前这个叫什么云的丫头, 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,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心眼。
吴玉琼极善笼络人心,八成已将眼前这傻丫头收的服服帖帖, 令这丫头对她忠心耿耿, 唯命是从。
可这世上最易变的不就是人心吗?
原本对你再忠诚不二的人, 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背弃你。
被人背叛的滋味何其痛苦, 而被自己倾心相待, 无比信任亲近之人背叛, 那种痛根本无法言喻。
既然无法用语言让吴玉琼明白,被狠狠背叛的她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痛苦,那就让吴玉琼这个背叛者也亲身去尝一尝吧。
见原本神情冷酷的景嫔唇角忽然挑起一抹笑,本来不太紧张的云栖,心不由得揪了起来。
怒气冲冲的人忽然诡异一笑,这是要发狠,发大狠啊。
云栖屏息,等待着景嫔言语刁钻的质问,或直接对她降下责罚。
相比之下,云栖更希望是后者。
景嫔早拿她出完气,就能早些放她回去。
若太久不见她回去,姑姑和有德定会很担心。
若事情传到吴才人耳里,才人也会跟着一起不安心。
她舍得不这三个人为她焦心。
她只盼吴才人不要情急之下,到丽景轩来寻她。
否则,便是自投罗网,送上门让人家欺负。
“你过来,到本宫这里来。”景嫔忽然开口,声音意外的温柔亲切。
云栖愣了一下,这是先给个甜枣,待会儿再打一巴掌吗?
别说打一巴掌了,就算待会儿景嫔要打她一个拳头,她也得老老实实地受着。
于是,云栖便依言起身,缓步走到景嫔跟前。
她刚欲跪下听候景嫔发落,景嫔竟然倾身上前,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。
云栖心下一颤,惊疑不已,忙语气谦卑的与景嫔说:,“奴婢从小厨房过来,沾了一身的油烟,恐脏了娘娘的手。”
景嫔却没有收回手,反而更加亲密的拉住云栖的手,满眼和气地看着她。
一旁,总端着掌事大宫女的架子,平日里不苟言笑,无甚表情的玉珀,此刻眼中满是惊异之色。
她想不通,他家主子为何没羞辱责难吴才人的狗出气,反而对狗那么和气,那么亲近。
想她侍候景嫔娘娘多年,对娘娘一直忠心耿耿,任劳任怨,娘娘都不曾像这样拉过她的手。
一个小厨房里烧火的粗使丫头,凭什么得到主子这般重视厚待。
这不过就是吴才人的一条狗啊!
因太过错愕与嫉恨,玉珀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,心口憋闷的厉害。
“告诉本宫,你多大了?”景嫔柔声问云栖。
云栖不敢直视景嫔的脸,垂着眼规矩又老实的回道:“回娘娘,奴婢过了年就十五了。”
这个叫云什么的孩子有十四了?
景嫔又细细端详了云栖几遍。
这孩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些,不只是天生脸嫩,大概也是因为生得太过瘦弱的缘故。
刚刚这孩子跪的远,又被长且厚的刘海遮住了几乎半张脸,乍一看去,这孩子的容貌并未让她感到惊艳,至多算是姿容出众罢了。
这会儿再看,玉珀之前说的,这孩子生得有多好看的那些话,也不算是夸张。
这张脸是够标致的,标致到无可挑剔,却不妖艳妩媚让人生厌。
这一脸憨实的模样,当真让人讨厌不起来。
“玉珀,搬张凳子过来。”景嫔吩咐说。
玉珀回神,忙按照景嫔的吩咐,将凳子搬了过来。
“快来,坐到本宫身边来。”景嫔示意云栖坐到玉珀刚搬来的凳子上。
见状,一旁的玉琅也惊着了。
她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哪个奴婢这般亲近过。
其实,也不能说从未见过。
从前,主子待她两个陪嫁侍女,就很好很亲近。
尤其是待玉琼,也就是如今的吴才人。
两人时常坐在一处下棋,同抚一张琴,她甚至还见过主子故意支开众人,偷偷拉着吴才人同桌吃饭。
还有一回,吴才人要写封家书托人捎回去,主子就站在一旁,亲自为吴才人研墨。
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,只可惜……
玉琅心中唏嘘不已。
另一边,原本有些惶然无措的玉珀,却突然冷静下来。
主子待吴才人的狗这般亲切,必定有其目的。
至于是什么目的……如今吴才人已经被她家主子牢牢攥在手心中,对她家主子唯命是从,且主子又刚调了阿琼和鲁忠去缀霞居,缀霞居上下的一举一动,都在主子的监视之下。
主子实在没有必要特意拉拢这个叫云栖的小东西。
云栖心里也很纳闷,她看得出景嫔这是在有意拉拢她,却一时想不出景嫔拉拢她到底图什么。
心里着实有些紧张。
景嫔就这么拉着云栖的手,一说就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。
景嫔与云栖聊的都是很家常的闲话,气氛意外的融洽。
但云栖始终都没放松警惕,生怕景嫔笑里藏刀,话中有什么陷阱。
但直至这场闲聊结束,云栖也没落入什么陷阱,反而收获了一只品相极佳的翡翠镯子。
拿人家的手短,云栖怎么敢收景嫔的东西,况且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。
万一回头景嫔翻脸,说自己的翡翠手镯不见了,东西从她身上找出来,她便是百口莫辩。
偷盗在宫里算是大罪,一经发现严惩不贷。
她“偷”了景嫔那么贵重的东西,差不多可以押去暴室打死了。
对云栖来说,死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被冤死。
为了规避这种风险,云栖把心一横,冒着不识抬举,会被景嫔当场责难的风险,对景嫔说,说自己成日在小厨房做粗活,一不小心就会把这镯子碰断。
如此,既可惜也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。
景嫔闻言,二话没说,立马命玉珀取来一只足有两指宽的金镯子,把那只翡翠镯子换下来。
她与云栖说,金镯子不怕磕碰,叫云栖一定要时时刻刻将镯子戴在腕子上,不许摘下来。
于是乎,云栖便戴着一只足有两指粗,金光灿灿的手镯被玉琅送回了缀霞居。
临走前,玉琅特别羡慕地看着云栖,轻轻捏了捏云栖的脸颊,“你可真有福气呀。”
云栖望着玉琅渐渐走远的背影,真想追上去拉住她,跟她说:“这份福气我不想要,给你好不好?”
“师傅。”
云栖被忽然从暗处蹿出来的有德吓了一跳。
“师傅,景嫔为难你了是不是?她有没有对你动用私刑?”有德一边问,一边满脸焦虑的上下打量云栖。
见云栖脸上和手上都没有明显的伤,有德却没有放心下来,“师傅,你哪里疼一定说出来,千万别忍着。”
云栖莞尔,“放心,我没有吃亏。”
“景嫔没欺负师傅?”有德无比惊讶。
云栖怕隔墙有耳,冲有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他回去再说。
有德会意,也没再多言,便与云栖一道向后院走去。
一进屋,见赵姑姑不在屋里,云栖连忙问有德,“姑姑是不是去找才人,把我被景嫔叫去的事跟才人说了?”
有德点头,“这么大的事,姑姑自然要上报给才人。才人和姑姑都约定好了,若到了戌时还不见景嫔放师傅回来,才人便会去丽景轩要人。”
云栖听了有德的话,不禁惊出一身冷汗。
这眼见就要到戌时了,幸好她回来。
若才人真去了丽景轩,这事便不知要如何收场了。
云栖忙与有德说:“有德,劳你去前院替我跑趟腿,就说我已经平安回来了,没受伤也没受委屈,让才人和姑姑都放心。”
有德点头,先扶着云栖到桌边坐下,才依着云栖的话,匆匆赶去报喜。
不多时,赵姑姑便跟有德一道回来了。
尽管已经提前从有德那里知道,云栖安然无恙,但唯有像这样亲眼看到人好好的,她心里才能真正松快几分。
但也着实后怕。
从云栖被景嫔叫去直到回来,前前后后足有一个多时辰。
这无疑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时辰之一。
她原以为这么多年,经历了这么多事,她的心已经百炼成钢,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能处变不惊。
但当她眼睁睁的看着云栖身陷险境,她根本就无法冷静。
当她想到云栖有可能遭遇什么,她简直快要疯了。
好在人已经平安回来了,否则……
“叫姑姑为我担心了。”云栖走上前,握住赵姑姑的手。
在被云栖握住双手的瞬间,赵姑姑眼泪险些掉下来,“回来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