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7章(1/1)
荣妃已经饿了一整天, 没有进食, 也没有喝水。
此刻, 她饿极了, 也渴极了, 但她不能碰这里的吃食和水。
一则,嫌脏。
二则,若她吃了喝了, 陛下怎么会心疼心软?
她就是要这里的狗奴才万般惶恐的去禀告陛下,说荣妃娘娘自被关进暴室以后,便不吃不喝。
陛下听后一定会心疼,会不忍, 会立刻下旨将她从这鬼地方放出去。
只要她能从这里出去,并见到陛下, 那一切都好说。
听闻吴才人那一摔虽然大动胎气, 但腹中的孩子终究是保住了。
荣妃便更加确信, 陛下很快就会气消放她出去。
可从白天等到日暮黄昏, 再从黄昏等到夜色深沉,荣妃却没能等来那道放她出暴室的圣旨。
荣妃起先有些惊愕茫然,之后又是伤心委屈,再后来便是愤懑不甘。
陛下绝不会对她这般狠心,一定是有贱人从中挑唆,一定是!
究竟是吴才人还是景嫔?或是总爱装好人的那位皇后娘娘?
究竟是谁?
可真是长出息了!
那些个贱人一定都有份害她, 一个干净的都没有!
除了三个带头的, 保不准还有其他贱人, 跟着一道落井下石。
这些贱人有一个算一个,都妒恨死了她,恨不能她死在这暴室里头,再也出不去。
她怎么会遂了这些贱人的意呢?
且等着,等她出去以后,那些有份害她的贱人,一个都别想得好果子吃!
大雪飘飘的夜晚,总是格外安静些。
一点儿细微的声响,都能被耳朵敏锐的捕捉到。
荣妃虽身在暴室的地牢中,但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从很远处传来的打更声。
已经是二更天了,陛下仍然没有下旨放她出去。
难道陛下当真这般狠心,要将她在这里关上整夜?
这地牢里极为阴湿寒冷,尽管这里的狗奴才在监室中放了好几个炭盆供她取暖,但她还是觉得冷。
荣妃不由得裹紧了身上那刚刚掀翻托盘时,溅上了些菜汤的雪貂大氅。
冷,好冷,身上冷,心里头更冷。
她,当今的荣妃娘娘,何曾受过这种屈辱?
她不该受这样的屈辱,她是冤枉的!
可是陛下却不肯信她……
陛下为何宁肯相信贱人,也不信她?
她想不通,实在是想不通。
莫说她今日根本没出手伤吴才人,即便她真的推了吴才人又如何?
在陛下心里,她不是该比贱人和那贱人腹中的贱|种贵重百倍吗?
没错!那姓吴的贱人腹中怀的根本就不是龙胎,就是个贱|种。
从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贱|种!
由她诞下的慈儿和惜儿才是真正血统高贵的龙种。
对了!她的惜儿和慈儿怎样了!
已经二更天了,她该喂两个孩子喝下一碗甜牛乳,再讲故事哄着他们姐弟安睡。
整整一日都没见到她,不知慈儿和惜儿有没有哭闹。
毕竟,自两个可人儿出生以来,他们母子母女就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久。
她想她的慈儿和惜儿,她要见她的孩子!
荣妃想着,才稍稍冷静些的人,猛地从桌旁站起身来。
她踩着一地狼藉的碎碗碟和饭菜走到监室门口,气势汹汹的喊了一声,“来人!”
今夜在此当值的太监听见荣妃的喊声,心里郁闷的不行。
心道:原以为后|宫里的娘娘们都温柔如娇花,今日才知事实并非如此。
当今最受陛下宠爱的荣妃娘娘,可谓是凶悍至极。
自被关进暴室起,几乎就没一刻安生。
都闹了整整一天了,竟然还有余力继续闹,真叫人佩服汗颜。
尽管很不情愿,但当值太监还是快步去到监室门前,好生好气地问荣妃:“娘娘有何吩咐?”
“本宫要出去!快放本宫出去!”
当值太监已经算不清他是第几遍回答荣妃这个问题了,“回娘娘的话,没有陛下的吩咐,奴才不能放您出去。”
“你代本宫去跟陛下说,说九皇子和十公主该睡了,本宫要去哄两位殿下安睡。”
“若娘娘是为这件事,那大可放心了。”那当值太监说,“奴才听说,早些时候,皇后娘娘已经将二位殿下接去了凤仪宫照料,皇后娘娘自会安排人手,哄二位殿下安睡。”
“什么!你说什么!”荣妃尖声吼道。
凄厉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中回响,某一瞬间,那当值太监还以为自己的耳膜被刺穿了,两耳嗡嗡作响,震得生疼。
“是谁,是谁许秦氏那个老贱人将本宫的孩子带走!快把慈儿和惜儿还给本宫!还给本宫!”
荣妃竟红口白牙骂当今皇后是老贱人?
那当值太监心中惊骇,一时不知该赞叹荣妃娘娘好气魄,还是该叹荣妃娘娘好没分寸。
御前的人就在甬道那头的拐角处坐着呢,荣妃做了什么,说了什么,御前那位可都一一给记着呢。
众所周知,陛下虽然并不如何宠爱皇后娘娘,但皇后终究是皇后。
那当值太监都不敢想,当陛下听说荣妃怒骂皇后是老贱人这件事以后,会是怎样可怖的神情。
荣妃娘娘,您就算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疼的人,也不好这样作死啊。
当值太监并不想暴室在自己当值期间出什么乱子,于是便想着安抚荣妃几句,看能不能劝狂躁万分的荣妃娘娘稍微冷静一些。
谁知还没等他开口,就见荣妃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碗碟的碎片。
荣妃将那棱角尖锐的碎片捏在手中,并抵在自己白皙光洁的脖子上。
荣妃目光幽幽地瞪着他,决绝道:“去告诉陛下,本宫要立刻见陛下一面,若陛下不答应,本宫便死在这儿。”
骤然生出这样的变故,当值太监吓得腿软。
他是真没料到,荣妃会闹这一出。
若一早猜到,之前荣妃刚一掀翻那一托盘的饭菜,他就该进去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瓷片都收好。
倘若荣妃真被那碎瓷片割伤,有个好歹,他也活不成了。
“娘娘,您可千万莫要冲动。”当值太监冷汗涔涔,焦急万分的劝说道。
荣妃哪里肯听一个卑贱宫人的劝,“去!快去把本宫的话带给陛下!”荣妃吼道,原本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孔,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。
她还没死呢,皇后那个老贱人就敢惦记她的孩子!
惜儿和慈儿是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心肝宝贝,谁都别想把他们夺走!
当值太监惊惧不已,哪里还有主意,于是忙向一直驻留在此,那位在御前当差的公公求助。
御前太监十分冷静的对当值太监说,叫他不必如此惊慌,荣妃娘娘是决计不会自尽的。
他叫当值太监稍安勿躁,说自己这就去将此事禀明陛下,去去就回。
说完,便起身向地牢外走去。
听了那御前太监的话,当值太监很快就冷静下来。
想他虽然才调来暴室当差半年,却也审过不少犯了事的宫人。
即便是被刑罚折磨的体无完肤,那些人嘴里也总是喊着饶命,从未有人喊过“求你杀了我”这种话。
那些身陷绝境的宫人们,尚且偷生,像荣妃娘娘这种千尊万贵的宠妃,怎么甘心,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。
荣妃娘娘说要死,只不过是为胁迫陛下而已。
就算陛下狠心说不放不见荣妃娘娘,荣妃娘娘也不会真把手上那块碎瓷片,扎进自己的脖子。
他有什么好怕的?他没什么好怕的。
于是,原本还双腿发软,吓得面无人色的当值太监,彻底镇定下来。
他没有再试图劝说荣妃,甚至没有再理会荣妃。
他转身回到甬道拐角处的那方小桌旁,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,旁若无事的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。
而此时,手里捏着碎瓷片的荣妃看起来狼狈极了。
荣妃手中的瓷片,沾满了油腻的菜汤。
菜汤沾脏了荣妃软弱柔夷的纤纤玉手,也沾脏了荣妃那身雪白雪白的雪貂大氅。
可美人就是美人,纵使狼狈至此也是好看的。
这种凄然无助之美,真是我见犹怜。
倘若皇帝能亲眼看到此刻的荣妃,必定会心软。
只可惜,皇帝此刻不在这里,也绝对不会摆驾出现在这里。
说去去就回的那位御前太监,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回来。
荣妃等的心中焦灼。
去代她传话的人为何还没回来?
一定是哪个贱人从中作梗!
说不定不只一个。
那些贱人居心叵测,一个两个都想趁她身陷囹圄之时,发狠害她!
她可是荣妃啊,是陛下最疼惜宠爱的女人,谁害得了她!
等她出去以后,只要她出去……蓦地,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。
这脚步声很轻,但在雪夜幽静的地牢中,再轻的声音也会被放大。
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,荣妃捏着碎瓷片的手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。
她有意识的将碎瓷片往一旁挪了挪,生怕这碎瓷片尖锐的棱角扎破她白玉似地脖劲,使她柔嫩的肌肤白璧微瑕。
她脖子上可不能留疤,她更不能去死。
她又没疯,怎么舍得下这万千宠爱,荣华富贵,和那一双可爱的儿女。
她确信陛下舍不得她,她相信这三年多来,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千般呵护,万般疼爱并不是逢场作戏,陛下是真把她放在心里的。
是……是这样吧?
一瞬间,荣妃忽然有些迟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