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8章(1/1)
当年, 安府家破人亡何止是与魏忠明脱不了干系。
可以说,当年正是因为魏忠明,安府才会家破人亡,也才会有这位魏忠明魏大人后来的平步青云。
赵姑姑不信那位魏大人会毫不介意云栖的存在。
保不准那位魏大人还会认为云栖是处心积虑, 故意接近景嫔,图谋不轨,伺机为父报仇。
不必费心费力的去证实自己这一猜想, 只要他私以为有这种可能,他魏忠明就不会允许云栖继续留在景嫔身边,甚至不会允许云栖继续活在这世上。
赵姑姑知景嫔是真心喜爱并信任云栖,但架不住家里几次三番的撺掇。
赵姑姑深以为, 云栖绝不可继续留在景嫔身边, 必须尽早离开毓秀宫,去到魏忠明与景嫔手够不到的地方。
此事事关重大,她本该禀明吴才人, 与吴才人商量。
可眼下吴才人那三天两头就有些不大稳当的胎气, 总算是养的稍稍稳当些了。
若骤然得知云栖与魏府竟然有那样的孽缘,依吴才人的性子必定会忧思伤神,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。
于是, 赵姑姑决定暂且不将此事透露给吴才人。
但她还是得找个人商量商量。
正所谓当局者迷,身为当局者, 她无法冷静地纵览全局。
为免自己对事情考虑的不够周详, 做出并不明智的决定, 她需要一个心思灵巧, 眼光毒辣,又值得信赖的旁观者帮帮她。
而王醒无疑是唯一,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。
不过,她不能立刻就去求助王醒。
眼看后日就是上元节,王醒现下正忙着筹备上元节宫宴的事,正是最忙的时候。
她不好赶在这个当口上去给王醒添乱。
等过两日,过完上元节,她再去找王醒商议。
她旁的不求,只求这两日间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。
……
夜已深沉,赵姑姑原以为云栖今日不会来这边过夜了,正铺床预备安置,突然听见房门被敲响三下。
紧接着就见云栖抱着枕头,笑嘻嘻的进了屋,“姑姑,我来了。”
赵姑姑连忙迎上前,接过云栖怀中的枕头,“原以为你今夜不来了。”
“早上的时候不是与姑姑说好,今夜还来姑姑这儿睡吗。怎么?姑姑不喜欢我过来陪您?”云栖噘着嘴,故作一副委屈样。
赵姑姑忍笑,嗔道:“是啊,我不喜欢你过来陪我,你赶紧走。”边说还边欲将枕头塞回云栖怀里。
云栖慌忙躲开,不肯去接,“晚了晚了,我就赖在姑姑这儿了,姑姑甭想撵我走。”
云栖虽一进屋就笑嘻嘻,一副若无其事的轻松样子,但赵姑姑看得出,云栖还是有心事。
其实,这也正常。
倘若云栖对昨夜之事毫无介怀,她才要担心呢。
赵姑姑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,向云栖打听打听景嫔对她的态度。
云栖慧黠又体贴,像是瞧出了赵姑姑的心事,没叫赵姑姑费神,主动向赵姑姑交代。
她说,景嫔待她的确与从前不一样了。
赵姑姑听了这话,心头便是一紧。
却听云栖接着说,说景嫔待她比往日更加关怀体贴。
单说不够,云栖还将自己的外衣解下,让赵姑姑瞧景嫔命人连夜为她赶制的水貂皮小袄。
原本对景嫔无甚好感的赵姑姑,在听完云栖的话以后,忽然觉得景嫔此人还不错,至少是个是非分明的人。
她原本没指望景嫔在得知昔年旧事以后,能护着云栖。
她只盼景嫔不要被其父利用,做出对云栖不利的事就好。
如今,她倒是对景嫔稍稍放心了些。
不,不能,她还是不能如此掉以轻心。
毕竟,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了。
眼下,景嫔待云栖没有恶意,不代表日后就不会生出恶意。
景嫔之父,魏忠明魏大人既写信将云栖是谁,将当年之事与景嫔和盘托出,便是觉得云栖危险又碍眼,保不准在昨日那封信中,已经暗示要景嫔除掉云栖。
景嫔可以一次不从,两次不从,三次不从……
可她不信景嫔会为了云栖与自己的父亲,与自己娘家反目成仇。
最终还是要妥协的。
赵姑姑欲提醒云栖不要掉以轻心,要时刻提防着些景嫔。
可她却怕云栖会问她为何如此。
她不想云栖痛苦,所以她无法向云栖解释为何如此。
昨日她与云栖说,能大病一场忘却前尘,对云栖来说是种幸运。
这话并不是说来哄云栖的,她是真心这样想。
她不想云栖恢复那过于惨痛的记忆。
于是,赵姑姑并没有直白的提醒云栖,小心景嫔当面充好人,背后下刀子。
只与云栖说:“这两日你只要一得闲,就来我身边待着。”
怕云栖会起疑,赵姑姑瞥了眼桌上的针线筐,“我刺绣的手艺,还要你再指点指点。”
云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,“姑姑这进度的确是稍稍慢了些,您再加把劲儿,争取在夏天之前将这香囊绣完。”
说罢,云栖就快走到桌前,拿起赵姑姑的绣品,努力的思考着要怎么再挽救一下。
赵姑姑的心思并不在刺绣上,云栖却是真心实意的指点。
赵姑姑望着云栖一脸认真,不厌其烦的为她一遍遍示范针法的样子,心底一片柔软。
她默默发誓,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云栖。
……
因昨夜睡得迟,又一夜多梦,以至于云栖今早起的有些迟了。
待云栖匆匆赶到景嫔寝殿时,景嫔已经收拾妥当,预备动身前往凤仪宫晨昏定省。
见云栖眼底乌青一片,十分困倦的样子,景嫔不许云栖随行,只叫云栖赶紧回屋再睡一觉,睡饱了再起来。
云栖最终没能随景嫔一道去凤仪宫,却也没听景嫔的话回去补觉,而是帮着玉琅一道,将景嫔明日赴上元节宫宴要穿的吉服拿出来熨平挂好。
之后,又精心挑选出几套头面,等着景嫔回来拍板。
云栖觉得那套珍珠头面清雅别致,景嫔一定会选那套。
而玉琅则认为景嫔会选另一套更雍容华贵的翡翠头面。
两人还为此打了个赌,输的一方要送赢的一方一盒香宝斋的胭脂。
香宝斋的胭脂一盒价值不菲,与云栖和玉琅而言,这也算是场豪赌了。
两人摩拳擦掌,都对那盒胭脂志在必得。
却不想这场赌局的关键人物景嫔,却迟迟不见回来。
玉琅心里纳闷的,往常这个时辰,景嫔主子早该从凤仪宫皇后娘娘那儿回来了,眼下还没回来,难道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与诸位嫔妃交代才耽搁了?
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,玉琅命人去隔壁润悦轩跑了一趟,看杨更衣可从凤仪宫回来了。
被打发去跑腿的宫女回来报,说杨更衣早就从凤仪宫回来了。
还说,听杨更衣身边的春杏讲,景嫔娘娘之所以迟迟没回来,是被皇后娘娘单独留下说话了。
玉琅猜想,皇后单独留下他们主子,八成是要询问他们主子有关吴才人身孕的事,主子应该就快回来了。
而云栖这边也没有多想。
两人虽急于分出胜负,却没有不懂事到抛下所有差事,干等着景嫔回来,都先各忙各的去了。
……
听说景嫔已经打凤仪宫回来时,云栖正在廊上盯着几个小太监,将皇帝前儿个命人送来给景嫔赏玩的宫灯都挂起来。
亏得有景嫔赏的那件水貂皮小袄,云栖顶着寒风在廊上忙活了半天,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冷。
想着景嫔被皇后留在凤仪宫说了半天的话,肚子应该饿了。
于是,云栖便亲自去小厨房挑了两样小点,想叫景嫔多少吃些,再动身去缀霞居吴才人那边。
这厢,云栖刚提着食盒走到寝殿门口,就见玉琅打殿内走出来。
瞧云栖手里提着食盒,玉琅忙与她讲,“主子已经睡下了,妹妹不必进去了。”
云栖意外,“娘娘睡下了?”
玉琅点头,“主子说身上乏了,想躺下睡会儿。我原是要守在主子身边,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。可主子却不许我守着,也不许别人进去守着,只命我差人去缀霞居一趟,告诉吴才人她今儿不过去了。”
听完玉琅的话,云栖不禁问:“娘娘昨夜没睡好吗?”
玉琅想了想,摇头说:“昨儿是我在主子身边上夜,昨夜主子歇的很早,也没起夜,应当睡得很好。”
既然昨夜睡的很好,那么景嫔突然表现的这般反常,应该就只有一个原因。
皇后与景嫔说了什么?
在云栖眼中,皇后此人看似敦厚温良,毫无心计,实则长袖善舞,老于世故。
在后|宫之中,皇后待谁都很好,却又不与其中任何一位妃嫔过于亲厚。
若问后|宫众人,皇后娘娘待哪位娘娘最亲,最与众不同。
一定没有一个人能答出来。
而就是这般小心经营,努力维持着这种极致平衡的皇后,今日却没有回避众人,将景嫔留下单独说话。
不仅云栖觉得此事古怪,大伙儿也都觉得很奇怪。
云栖正寻思着,玉琅忽然拉着云栖,将人拉到不远处的一根廊柱后头。
确定四下无人,玉琅才悄声与云栖说,说她瞧景嫔自凤仪宫回来以后,精气神儿就不大好。
不是不大好,是很不好。
云栖虽未亲眼瞧见景嫔的精气神儿究竟有多不好,却可以断定景嫔的精气神儿应该不是一般的不好。
否则,怎么会恹恹到连缀霞居都不去了。
“妹妹,你说皇后娘娘究竟与咱们主子说了什么?”玉琅双手绞着衣袖,满面愁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