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2章(1/1)
“云栖……”王旻纠结万分。
“旻哥哥, 我求你。”云栖目光坚决。
王旻长叹一声,不忍再看云栖,只微微点了下头。
见王旻这是答应了,云栖连忙望向常禄, 唤了声“常公公”。
也求您成全我,帮帮我。
早在王旻还没点头的时候,常禄就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。
自打他收下第一笔王公公用来收买他的银子, 他就已经上了这条贼船,他能不帮吗?
“王公公,请随小的来。”
云栖连忙冲常禄躬了躬身,感激常禄肯出手相助。
常寿立马冲云栖摆摆手, 不谢, 不谢的。
“旻哥哥快随常公公走吧。”云栖又望向王旻,故作轻松道,“妹妹我并不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脱之人, 我与多数世人一样也贪生怕死。所以,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这条命。”
王旻不言,只是紧紧握了握云栖的手。
在目送王旻和常禄走出牢房以后,云栖便背对着牢门, 躺倒在靠近墙边的草堆上。
地牢里头十分安静,不必太凝神静气, 云栖也能将这牢中的所有声响都尽收耳中。
她听见王旻和常禄的脚步声, 听见铁链碰撞的声响, 然后是一声锁被打开的脆响。
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。
因两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, 云栖并未听清王旻和常禄究竟说了些什么。
不久之后,云栖又听到隔壁牢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,以及一系列拴铁链上门锁的声音。
再然后便是常禄匆匆走远的脚步声。
最后,地牢恢复了安静。
云栖似乎听到隔壁传来了一声王旻的叹息,也或许是她听错了。
她心跳的太快了。
已经听不太清周围微弱的声响了。
面对未知的危险,她也会怕。
她害怕呀。
不多时,云栖听见远处传来常禄的声音,“越姑姑,您这边请。”
云栖听得出来,常禄显然有故意抬高说话的音量,以此来给她报信,叫她做好准备。
云栖忙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,叫自己冷静,再冷静。
随着牢门被打开,云栖听到一个威严又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,“你忙你的,不必杵在这儿。”
紧接着又听常禄用十分殷勤的语气说:“牢里黑,小的留下给姑姑掌灯吧。”
若此刻云栖回过头去,应该能看清越姑姑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。
越姑姑盯视着满脸堆笑的常禄,觉得这厮今日有些古怪。
在稍一思量之后,越姑姑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枚银锞子扔给常禄,叫常禄放下灯赶紧滚。
常禄原是打算守在牢中的。
他是这么想的。
他想待越姑姑发现云栖已经苏醒,八成是要刑讯审问云栖的。
他若是在这儿杵着,越姑姑碍于有旁人在场,下手总会留几分情。
然而眼下,他怕是守不成了。
原本是真贪财的常禄,这会儿却要故意装出一副贪财相,嬉皮笑脸的将那枚银锞子收好,再将手中的灯盏放在地上,老老实实地的退身出去了。
临走前,常禄深深看了云栖一眼。
云姑娘,你自求多福啊。
走出监室以后,常禄故意迈着响亮的脚步,让越姑姑以为他已经大步走远。
之后,常禄又轻手轻脚的潜回关押云栖的那处牢房外。
常禄也说不好自己为何要如此。
倘若越姑姑真要对那云姑娘不利,他还敢冲进去阻止不成?
那自然是不敢的。
宫里谁人不知,越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为倚重的老姑姑。
跟越姑姑作对,便是跟皇后娘娘作对。
话说,像皇后娘娘那样温柔和气的人,怎么会养出如越姑姑这般凶悍的近侍来?
简直比他们暴室掌事的阎公公身上的煞气还重。
他是宁可犯到阎公公手上,也不愿犯到这位越姑姑手上。
云姑娘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,如今落在了越姑姑手里,真是想想都怪揪心的。
常禄忙屏息倾听,想通过声音来判断那间牢房里正发生着什么。
而此刻,王旻也在屏息凝神,探听着隔壁牢房内的动静。
这些年王旻一直在御前当差,见过不少大场面,已经很少会产生紧张这种情绪了。
但此时,王旻很紧张。
紧张那个唤她一声旻哥哥的小云栖。
云栖相信这世上有自带光芒的人,因为她曾见过。
她的六殿下,她的阿恬,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的人。
世上有自带光芒的人,也就就自带阴鸷之气的人。
很显然,这位越姑姑就是。
越姑姑每走近她一步,云栖就感到身上多出一层冷意。
当越姑姑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定,云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。
尽管此刻她是背对着越姑姑,且紧闭着双眼的,但她却能感觉到越姑姑正在盯视着她。
就像某种猛禽盯视着它垂死的猎物。
云栖拼命忍耐,才没让自己发抖。
蓦地,云栖忽然感觉越姑姑俯身靠近了她。
紧接着她的嘴被用力掰开,一粒很香的什么东西,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她嘴里。
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,好在云栖反应极快,在越姑姑抬高她的下巴,强行要她咽下那粒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丸状物时,她迅速将那粒东西压在舌下,装作已经咽下去了。
虽然有惊无险,没有吞下那丸东西,但此刻云栖心中并未感到一丝轻松。
越姑姑喂她吃的是什么?
该不会是颗毒药吧?
不会,应该不会。
倘若越姑姑有心杀她,在她昏迷不醒的那几日,越姑姑有太多机会杀死她了。
云栖想,事情应该如她之前推测的那般,皇后将她拘禁在这里,留她一条命,是想等她醒来以后,从她口中审出些什么。
越姑姑方才喂她的不但不是什么毒药,说不定还是能续命的灵丹妙药。
只是这药的气味为何如此熟悉?
为何……为何她才将那粒东西在舌下轻轻压了一小会儿,舌头就痛麻的厉害。
这气味,这痛感,让云栖猛然想起了昭怀太子妃赠给她的那盒药膏。
那盒闻起来奇香无比,抹在肉上却奇痛无比的散血膏。
难道说,那盒掺了慢性毒药的散血膏也与皇后有关?
但此刻,云栖并没有工夫细琢磨这些。
眼下她要思考的是,她接下来该有什么反应。
吃了这丸东西以后,她是该腹痛难忍的抽搐起来,还是应该毫无反应呢?
一旦她做出了错误的反应,令越姑姑起疑,那么她的计划便无法展开了。
而正当云栖犹豫不决之时,她忽然感觉头顶某处一阵剧痛。
她清晰地感觉到一根又粗又冷的针,狠狠扎透了她的头皮,直往她头骨里钻。
饶是云栖忍痛的能力超群,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。
云栖闷哼一声,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发抖。
见云栖睁开了眼,越姑姑那古井无波的眼中显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。
终于是醒了,早知这法子管用,她几日前就该将这丫头一针扎醒。
浑身冷汗的云栖,还未从方才的剧痛中缓过神来。
那神情恍惚,目光迷离的样子,乍一看去,还真像刚从昏迷中转醒的人。
越姑姑并不急着审问云栖,待到云栖的目光看起来稍稍清明了几分以后。
俯身蹲在云栖身旁的越姑姑,才推了云栖一把,问:“你可认得我是谁?”
云栖自然认得眼前之人是谁,却怕她表现的太镇定冷静,会被越姑姑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目看出破绽,于是故作惊慌的缩了缩身子,试图挪到墙角去。
不过,她眼下要扮演的是有六日水米未进的人。
别说挪到墙角,她应该连支起身子,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因此,云栖只管保持着之前侧卧的姿势,看似奋力的挣扎了几下。
越姑姑俯视着云栖,就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鱼。
显然,越姑姑对这条将死之鱼有些不满。
目光凶狠中透着明显的不耐。
这六日间,她用了三粒萦香丸,不是为吊住一个被吓破了胆的,疯丫头的性命。
她必须要从这丫头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东西,否则都对不起这三粒能续命的灵丹。
眼前的云栖看起来十分柔弱惹人怜惜,天生凉薄之人见到这样一个可人儿,只怕也会生出恻隐之心。
而越姑姑的心性显然异于常人。
她毫不怜惜的扯住云栖的衣襟,将人从地上拉起来,目光凶恶地逼视着云栖,“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,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,否则我多得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云栖只与越姑姑的目光相触了一瞬,便迅速移开了。
她不单是故作惊恐,也是真的有些怕。
一个人的目光怎么能如此残暴凶狠,简直不像是人,而像某种野兽。
那日,凤仪宫匆匆一面,云栖事后曾向赵姑姑详细打听过越姑姑此人。
据赵姑姑讲,这越姑姑曾是皇后母家的家仆。
当年皇后还是顺嫔时,初有身孕,便向当时还在世的先皇后请旨,说想将在家时使唤惯了的老仆人接近宫里侍候她到生产。
先皇后体恤顺嫔有孕辛苦,立即下旨,将越氏接进了宫。
后来,顺嫔不幸小产,伤心萎靡。
先皇后便许本该出宫的越氏,继续留在宫中陪伴照料顺嫔。
自那之后,越氏便一直留在了宫里。
当今皇后出身于有名的书香门第,府上调|教出来的仆人,即便不懂得识文断字,不能出口成章,也该是谦逊有礼的。
怎么会养出如越姑姑这样的悍妇?
云栖心里觉得好生奇怪,却无暇分神去细想,只管专注演好一只惊弓之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