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(1/1)
虽然只听过一次, 但云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谁的声音。
她小心翼翼的侧了侧身,低头望去,见院墙外的宫道上,六皇子正仰着头, 满眼焦急地看着她。
六皇子身后,跟着一个手捧锦盒的小太监,那小太监也一样看着她, 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。
走路走的好好的, 忽然发现道旁不该有人的屋顶上坐了个人, 不吓一跳才怪。
而默默坐在屋顶上, 完全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云栖,忽然被人发现并喊住,也是吓得不轻。
因为太过紧张,云栖浑身僵硬, 尤其是脖子,僵痛到令一向很能忍疼的她,都忍不住嘶嘶抽气, 表情看起来既痛苦又很无助,再加上一双被揉红的眼, 任谁看了都以为她是在哭。
“你别怕, 我这就救你下来!”六皇子急忙对云栖说。
这昌宁行宫里的宫墙, 虽然没有皇宫里修的高, 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徒手爬上去的。
云栖很擅长爬高, 也从没想过要挑战一下宫墙。
而六皇子为了“救”她, 似乎正打算尝试爬上身前这面宫墙。
六皇子身后,小太监常寿直愣愣地盯着他们殿下,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
殿下这是要干嘛,难不成是要爬到这面墙上去?
万一摔着可怎么好!
况且这宫墙又不是园子里的假山,哪是想爬就能随意爬的。
这儿可是西苑,是嫔妃们的居所,万一被人瞧见他们殿下爬在西苑的墙头上,那还不定要惹出多大的风波。
常寿是八岁那年调到六皇子身边当差的,到如今已经伺候六皇子整整十年了。
他知他们六殿下从来都是个稳重自制的人,无论遇上多紧急多棘手的事,也都不慌不忙,应对得宜。
十年间,无论人前还是人后,他从未见六殿下做过任何一件有失身份,有失体统的事。
可眼下……
殿下为何会突然如此不冷静?简直都不像他所了解的那个六殿下了。
常寿虽然惊慌,却还没失措,他连忙将手上的锦盒轻轻往地上一放,上前劝道:“殿下,这墙爬不得,叫人看见不好。”
不用常寿提醒,六皇子也知道宫墙不能爬,他还知道要救人,也不必一定要爬上这面墙,他可以绕到院子里,再想办法把人救下来。
可他却怕房顶上那个小可怜儿,等不到他绕远过去,就吓得失足摔下来。
为防万一,他只能选择最快的救人办法。
六皇子很清楚,这件事一旦被人看见并传出去,会是何等严重的后果。
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,怎比得上救下眼前人要紧。
“常寿,你来帮我一把。”六皇子招呼说。
见六皇子是铁了心要爬这面墙,常寿简直都要哭了。
六皇子却不给他工夫哭,催促道:“快!”
常寿只能依言上前,扎了个稳稳当当的马步,双手交叠放在身前。
要问常寿为何这般熟练,那自然是因为练过。
要做皇子的近侍太监,光懂端茶倒水,铺纸研墨可不行,还得学几手拳脚。
万一主子遇上什么危险,作为近侍,就算打不退奸贼,也要有与奸贼周旋的本事,最起码也要扛得住打。
若不是不敢脚踩六殿下的手借力,常寿真想替他们殿下爬上墙救人。
你说殿下今日怎么就没带和顺一同出门呢?常寿郁闷。
要是和顺也在,他们哥俩稍一配合,十个人也救下来了。
可惜眼下殿下跟前就只有他一个人,不顶用啊。
常寿只能深吸一口气,使气沉丹田,让马步扎的更稳一些,全力配合他们殿下救人。
见常寿冲他点头,六皇子会意,正要借常寿之力飞身上墙,却见屋顶上的云栖用力的冲他摆手,“殿下您别上来,奴婢自己能下去。”
还敢动!
六皇子被惊出一身冷汗,疾呼道:“你别动!仔细摔着!”
好吧,她不动。
云栖连忙依六皇子的话放下手,乖巧又端正的坐好以后,才又开口,“殿下曾见过奴婢爬树,那么高的树,奴婢都能徒手攀爬,这屋顶可比当日的梧桐树矮多了,旁边还有梯子,奴婢能自己下去。”
经云栖这么一说,六皇子才猛然想起,云栖是个爬树的好手,并不惧高。
而他情急之下,不仅没想起这一点,连情况都没问清楚,就慌手慌脚的要爬到墙上救人,这也太鲁莽,太滑稽了。
好丢脸吶……
他这是把过去十四年从来没丢过的脸,攒起来一起丢了。
六皇子简直快被自己蠢哭了,想着哭出来应该会显得更蠢,那还是别哭了。
为掩饰心中巨大到让他感到无比崩溃的尴尬,六皇子干咳了两声,才故作镇定地说:“自己能下来就好,能下来就好。”边说,边不动声色的将撸起的袖子放下了。
云栖也很尴尬,若可以,她真想找个瓦缝钻进去。
莫任性,任性必被捉。
她发誓,她往后再也不干爬房顶这种又任性又危险的事了。
真是害人又害己。
“你为什么坐在屋顶上哭?”六皇子强忍住掩面遁走的冲动,望着云栖很不放心的问。
很明显,她是坐在屋顶上,这点赖不掉,但她却没哭呀。
“奴婢……没有。”云栖答,正对上六皇子那双比琉璃珠还晶莹剔透的眼,心头一烫,慌忙移开视线,“没有”二字说得心虚极了,完全没有说服力。
“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?”六皇子问,“我不是跟你说过,若有人敢为难你,你只管报我的名号,你都忘了?”
若此刻云栖在看六皇子,那她一定能在六皇子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委屈。
你怎么可以忘了我说的话。
我不高兴。
你怎么可以让人欺负你。
我不许。
“殿下,没人欺负奴婢。”
“那你为何要哭?”
“奴婢没哭。”云栖连忙揉了揉眼,您看,都没有泪。
才怪,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,还说没哭。
“常寿,你说她哭了没有?”六皇子转头问。
得此一问,常寿特别认真负责地观察了一番,才答:“哭了。”
六皇子望着云栖,一副我就说我没看错,你还不赶紧说实话的样子。
云栖妥协,好吧,就当她哭过吧。
可是,“真的没人欺负奴婢,奴婢就是想爬到高处坐坐,吹吹风。”
“爬高?吹风?你病好了吗?”
云栖被问住了,嗫嚅了半晌,才硬着头皮答:“回殿下,已经好了。”
“常寿。”六皇子故意抬高声量,“你立刻去把张太医请来。”
请太医?别!
云栖只好认怂,“殿下,奴婢还在吃药。”
他就知道!脸色苍白成那样,还敢说自己病好了。
“胡闹!”六皇子语气不重,却能听出有些生气。
云栖惭愧,“奴婢错了,甘受殿下责罚。”
“谁说要罚你了。”六皇子神情纠结地看着缩坐在屋顶,脸上尤带着病态的云栖,“你还病着,何必要这样折腾自己。”
“奴婢喜欢爬到高处远望。”云栖说着,转过头举目望向远方,之前的焦灼紧张之色尽数褪去,神情看起来宁静又从容。
六皇子心头一热,记忆深处有一个人,也很喜欢爬到高处眺望远方。
很多次,他在低处抬头仰望那个人,问:在那里能看到什么?
那个人都是笑而不答。
“在那里能看到什么?”六皇子忍不住问云栖。
云栖转过头,冲他莞尔一笑,“殿下自己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作者有话说:
好喜欢楚恬一见到云栖就又紧张、又笨拙、又有些孩子气的样子,这很少年。
对嘛,他本来就是个少年呀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