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(1/1)
若想知道在上面能看到什么, 何必要问人,自己爬上去看看不就好了吗?多简单的道理。
六皇子恍然,眼睛一亮,却又立刻黯淡下来。
倘若当年他便想到, 就不会回回都站在低处,傻傻地仰望那个人,问着同一个愚蠢的问题了。
他永远都忘不了在那清皎却泛着瑟瑟寒意的月光下, 那个人独自坐在高处, 单薄又孤绝的身影。
如果当时他能去到那个人身边, 陪那个人一起坐坐, 记忆深处,那个人的笑容应该就不会永远都是那么忧伤又勉强了吧。
只怪他当年太年幼,太愚钝、太怯懦、太……如今已是追悔莫及了。
屋顶上,云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, 她的脑袋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?
她为什么要对六殿下说那种蠢话!
为什么要公然怂恿六殿下爬到屋顶上!
话已出口,收不回来了,云栖只能赶紧冲六皇子挥手, “殿下,您可千万别上来!”
六皇子回神, 被云栖惊得心头一紧, “你坐着别乱动, 仔细摔……你手怎么了?”
她的手?
云栖连忙收回手, 吓了一跳, 她怎么会一手心的血?
虽然血已经干了, 但乍一看去,这满手的血还是挺吓人的。
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?
云栖努力回忆了一下,才想起之前她梦中挣扎,从躺椅上摔下来的时候,是手心和膝盖先着的地。
手心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蹭破的。
她真是心又大,又出奇的扛疼,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。
自己受了伤,还要别人来告诉,也没谁了。
“手怎么出血了?”见云栖半天不言语,六皇子又急着问了一遍。
那个……云栖心里一慌,下意识地就把手背到了身后。
“别藏了,我都看见了。”六皇子说,听声音似乎是有些不高兴。
云栖连忙偷瞄了六皇子一眼。
这人长得好看,生起气来都不叫人觉得凶,生气不像生气,更像是在……撒娇,一旦与人起了争执,应该会很吃亏。
不过斯文儒雅如六殿下,怎么会轻易与人争吵,应该不存在这种困扰吧?
云栖想着,忍不住低下头,浅浅一笑。
“还笑?手不疼吗?”六皇子问。
呃……她明明已经笑得很小心很克制了,六殿下的眼神未免也太好了。
云栖有些难为情,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了些。
六皇子后悔了,他方才未免也太凶了,凶到把人吓得都不敢抬头看他了。
别不看他呀!
“你…你看着我。”六皇子对云栖说,紧张到竟有些结巴。
云栖犹豫,不太敢看六殿下。
她承认,她有些害怕跟六殿下四目相对。
每一回四目相接,她就心跳得飞快,快到像要跳出来似的。
可六殿下既吩咐叫她看他,她也不好违逆六殿下的意思。
于是,云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飞快地瞧了六皇子一眼,快到六皇子都没发现云栖已经看过他了,急得生生把手边的衣袍都抓皱了。
你看我,快看我,我一点儿都不凶,你别怕我。
六皇子身旁,常寿一头雾水。
他们殿下和屋顶上那位红眼小白兔姑娘这是在?
六皇子挫败极了,看都不肯看他一眼,看样子他是被讨厌了。
既然人家不爱理他,那他还是识趣一点,不要再继续纠缠,以免更招人厌烦。
六皇子一脸落寞,转身便要走。
不行!话还没问清楚呢,他实在不放心。
于是,六皇子又立刻转回身来,仰头望着屋顶上的云栖问:“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?”
“回殿下,是奴婢没留神摔了一跤,自己弄伤的。”
为什么不是被人打伤的!
若是被人打伤的,我便能把那个欺负你的混账东西揪出来,狠狠揍一顿给你出气。
现下,我总不能去把磕伤你的那块地掀了……
“从今往后,你不许再受伤。”
做奴才的,每日都要做各种各样的粗活,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,一点儿伤都不受……这个难度也太高了,云栖可不敢答应六皇子,思来想去,才勉强挤出一句,“借您吉言。”
“噗。”常寿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“笑什么笑。”六皇子白了常寿一眼,“说正经事呢!”
常寿连忙告罪,脸上却分明还是拼命憋笑的表情。
六皇子见他那副傻样,也忍不住笑了。
屋顶上,云栖远远望见那主仆二人突然间都笑了,有些弄不清楚状况。
可见两人笑得开怀,也不由得跟着勾起了唇角。
她看他了,是笑着看的。
好,真好。
六皇子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常寿,向常寿投去极为赞许的目光,“回去有赏,你自己琢磨琢磨想要什么。”
“啊?”常寿疑惑挠头。
常寿知他们殿下人好心又细,念他们奴才月例微薄,常常赏这赏那,贴补他们。但殿下每回赏赐,都会寻个由头。
就比如,今儿茶泡的好,纸裁的整齐,棋盘擦得干净。
总之,只要有赏,就一定有缘故。
像这样莫名其妙就得了赏赐,还是头一回。
不过有一点常寿心里有数,他得赏一定是沾了屋顶上那位红眼小白兔姑娘的光。
“你别愣着了,快下去洗手上药。”六皇子与云栖说。
云栖松了口气,她终于可以动了。
之前,六殿下一直叫她别动别动,她便不敢乱动,腿脚都坐麻了。
不过云栖却没急着下去,她冲院墙外的六皇子躬了躬身,“那日长街上,多亏殿下出手相救,奴婢才能捡回一条命。救命之恩,没齿不忘,奴婢感激殿下。”
他不需要她的感激,也不需要她没齿不忘他的恩情,他只要……
六皇子望着云栖,神情认真又略带幽怨,“你只要能记住,我跟你说过的话就好。”
云栖连忙点头,表示绝对不敢忘。
“那我之前跟你说,叫你不许再什么?”六皇子问。
云栖答:“不许再受伤。”
“倘若有人欺负你,你要怎么做?”
“报殿下的名号。”
“那我是谁?”六皇子笑。
“是六殿下。”云栖也笑。
六皇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,正预备再说什么,却忽然听见墙那头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。
“哎呦,祖宗!你怎么上房了?你在上头跟谁说话呢?”
此声乍一响起,六皇子比云栖还要紧张。
明明中间隔着一道高高的院墙,墙内的人根本看不到墙外,可六皇子还是匆忙拉上常寿,贴到墙根底下躲着。
六皇子如此,自然不是为自己,而是怕会给云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这宫里的人最擅长捕风捉影,造谣生事,若叫个长舌的瞧见,他和云栖这样墙里墙外的说话,转过头还不定要编出如何离奇又龌龊的故事四处宣扬。
姑娘家的声誉很要紧,他得小心护着。
“姑姑,我……”云栖正预备如实告诉赵姑姑,她正和六殿下说话,谁知余光扫过,墙外的宫道上,已经不见六殿下的踪影。
六殿下已经走了?走的还挺快。
刚从前院晒完被子回来的赵姑姑,简直快被云栖气死加吓死,“你先给我下来,下来以后再说!”